第三十五章一个人的晚宴
慢慢的走进崔家的院子，我探着脑袋，往灵棚里面又瞅了一眼，这才推开宅子的门，走了进去。 今晚，屋子里面特别的亮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。 大厅里面，吊着一盏两百瓦的白炽灯泡。 惨白的灯光，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，甚至比白天的时候，还要亮上三分。 大厅里面的吃饭的方桌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换掉了，换成了一个很大的长条餐桌，就是七八个人一起坐在桌子前吃饭，都不显得拥挤。 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菜碟子，里面有鱼有肉，做的很是丰盛。 米饭也盛了整整八碗，被分开放在桌子上，每个碗前面，都摆着一张椅子。 这本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晚餐，但现在，大厅里空空荡荡的，连个人影都没有。 还有那八个盛着米饭的碗，筷子都是直挺挺的插在饭上，搞得好像是给死人献祭似得。 这崔家的规矩可真是怪，也不知道吴芳是怎么想的，天天把个筷子插得直挺挺的，似乎恨不得咒人家早点死…… 就在我心里嘀咕的时候，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。 我一抬头，正看到吴芳从楼梯上面走下来。 吴芳今天穿着一双红色的平底布鞋，身上围着围裙，手里还端着饭碗：“小明啊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？” 我推脱说今天实在太倒霉了，出门在街上撞到个疯子，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棍子不说，还被带到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一顿，出来之后去了趟卫生所，开了点药。真是人倒霉，鬼吹灯，放屁都砸脚后跟，到现在背上还疼着呢。 这话半真半假，应该能给糊弄过去。 不过我也没想着让吴芳真的相信，而是借着这个说辞，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卫生所里，那个面瘫女大夫开给我的药，这里面正有吴芳以前给我吃的苯巴比妥。 我撕开药盒子，从里面倒出几颗药丸，血色的小丸子停在我的手里，我把手心摊开，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：“阿姨，这个苯巴比妥还能治感冒吗？” 吴芳的表情明显的僵了一下，这下我绝对可以肯定，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。 “哦，这个药不治感冒的，不是见你发烧吗？我给你吃这个是为了治头疼的。”吴芳的反应很快，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，要不是我事先就怀疑的话，她绝对能给我糊弄过去。 这女人的心机可真是深沉。 她把话这么说了，我也没有揪着不放，索性和她打起了迷糊眼。 吴芳有意无意的问了我几句，我故意装糊涂，她自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。 “小明，快点吃吧，饭都快凉了。”吴芳指了指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，示意我上去吃饭。 “这，这么多菜，就我一个人吃？”我看了看桌上的菜，又看了看吴芳的脸。 “哎，本来说一大家子人好好聚一聚，这一来就吵吵闹闹个没完。你说这菜，做了不是，不做也不是。他们不吃，你就一个人吃一点吧……”吴芳叹了口气，手里端着米饭，慢慢的扒拉着。 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个女人吃饭的时候，从来不上桌子。 哪怕是桌子明明空着，她也要端着自己的碗，在一边吃。 更奇怪的是，她还从来不到碟子里面夹菜，总是事先炒菜的时候，就给自己留下一小份。 饭菜摆在桌子上面，崔家的人可以不吃，但我是客人，自然不好推脱。 尤其是这么多的菜，虽然不是刻意为我准备的，但放着不吃的话，实在不好意思。 我没有犹豫，走到桌子面前，随手就要拉开椅子。 “慢着！”吴芳急急的叫了一声。 我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，手伸到一半，往前抓椅子也不是，就此缩回来也不是。 吴芳似乎也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，连忙解释道：“家里的老规矩了，他们吃饭都有固定的位子，我怕他们一会出来，看你坐错了地方，要说你几句。” 我哦了一声，这才把手缩回来。 吴芳放下手里的饭碗，然后走到餐桌面前。 她站在餐桌的主位，然后拉开了靠左手的椅子，示意我坐到那里吃。 那个位子，虽然不是主人坐的，但也是仅此于主位的位子，咋说也轮不到我一个客人坐。这崔家的规矩，倒还真是不寻常。 我心里虽然疑惑，但只是坐着吃顿饭，也没什么好害怕的。就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。 面前的饭碗里，筷子直挺挺的扎在碗里。 我虽然不是很讲究什么规矩，但这种明显像是给死人的供品，看起来还是觉得很不舒服。 “快吃啊，小明，吃完了，阿姨好收拾。”吴芳在一边催促了起来。 “哦”我答应了一声，有些不情愿的端起了碗，我看了看桌子，低头正要抓碗里的筷子。 手抓在直挺挺的筷子上面，我还没用力，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丝红色。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主位上面。 我吓了一跳，手里的饭碗哐啷一声，掉在地上，摔了个粉碎。 我急急的抬头，桌子上面还是空荡荡的，就坐了我一个人。 似乎刚才是我眼花了。 我揉了揉眼睛，跟吴芳说：“对不起啊，阿姨，刚才背上的伤口不小心挨到椅子了，我一疼，手里的碗没抓住。” 吴芳连说没事，让我等着，她再去给我盛一碗饭。 我心说，这么多的碗，随便抓一碗吃不就行了。 大老远的跑去给我盛饭，也不嫌麻烦，难道还真等着那些人下来吃饭不成。 今天是老太太的头七，这些人连个纸都不烧，估计，这会儿正吵着如何分家产呢，哪有心情跑出来吃饭。 倒是吴芳，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做饭？难道她就一点不在意老太太的遗产吗？ 心里疑惑的时候，吴芳又端着一碗米饭下来了。 让人特别不舒服的是，她又把筷子插在饭里。 我抬手接过米饭，装作不在意的说：“阿姨，你是南方人吧？” “是啊。你怎么知道？”吴芳抬头看了看我，笑着说。 我故意干咳了两声，然后告诉她，咱们北方人最忌讳把筷子插在碗里。 吴芳推脱说是南方没这个讲究，家里人也没跟她说过这些，厨房离得远，她懒得多跑一趟，回去拿筷子，时间长了，这习惯就改不了了。 我也没继续纠缠这些事，抄起筷子大口的嚼着米饭。 今晚是最危险的时候，这说不好，就是我最后的晚餐了，我得多吃一点，就算死了，也不能饿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