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堂入室 第79节
只是这烧白瓷的事,还得和万公公打个招呼才好。 以万公公的性子,肯定要分一杯羹的。 若万公公还继续在景德镇任督陶官还好,若是他这次顺利升迁走了,她又拿什么填那继任督陶官的欲壑呢? 还得想个办法才行…… 宋积云在心里盘算着,轿子停下来,郑全帮她撩了轿帘,喊了她几声,她才回过神来,弯腰出了轿子。 只是她一出轿子,就朝荫余堂的方向望去。 隔着重重廊檐,依旧可见灯火荧煌。 可见元允中还没有歇息。 她不由嘴角微翘,对郑全道:“我等会把明天赏花会的章程誊写一遍,你送去元公子那里。” 郑全应诺。等她写好了章程,立刻送去了荫余堂。 元允中已换好了中衣,正要歇息,拿着郑全送来的章程,他见了直蹙眉,问邵青:“这个时候才拿到赏花会的章程吗?” 邵青刚才已经向郑全打听过了,闻言道:“宋小姐刚从那个姓王的主薄那里回来。” 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元允中。 元允中脸色一沉,柔韧的宣纸被他捏出了深深的褶皱,道:“明天巳时出发。” 章程上写着明天的接风宴正午里开始,但为了以示敬意,大家最好在辰末之前就到。” 邵青笑嘻嘻地应了一声,转身就准备去准备衣饰,转身却听见元允中道:“我记得鄱阳湖那边是王家那个庶出的老六在管?我看洪熙挺闲的,你拿了我的名帖去跟王家老六说一声,以后洪家的船过鄱阳湖,好好查查。” 邵青愣住。 元允中从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。 元允中见他发愣,眼中乌云翻滚。 邵青忙低头道:“是!” 连查多久都没敢问,连忙快步走了出去。 * 翌日是个大晴天。 宋积云睁开眼睛,就看见明晃晃的光照在碧绿的树梢上。 她昨天晚上忙着准备给新任县太爷的贺礼,睡得有点晚。 “什么时辰了?”她立马起了床,问服侍的香簪。 “还不到辰初。”香簪跑去叫了丫鬟服侍她梳洗,又去叫了早膳。 好在梁县只有那么点大,坐着轿子去文思楼,不过两刻钟。 宋积云收拾停当,去给钱氏请了安,就去了轿厅。 郑全已安排好出行的诸事,在轿厅等候了。 宋积云道:“元公子呢?去请了吗?” 郑全道:“吴管事已经过去请了。” 宋积云点头,和郑全说起了赴宴的事:“等会你去偏厅等,顺便和陈老板的随从打听打听,看陈记今天什么时候出泥?我想多囤点高岭土。” 陈记是专卖高岭土的。 他们家上好的高岭土会在每年的九、十月份择日办展会,价高者得。 以后给御窑厂烧的祭瓷会用甜白瓷,高岭土的用量会比从前高,多囤点总归不会错。 郑全有些为难,涨红着脸道:“我,我不会说话,要不,让窑厂的师傅跑一趟。” 宋积云不以为意,道:“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,多练几次,就好了。我以后还多的是要你帮衬的时候。” 郑全不好意思地就应着好。 宋积云叮嘱了他一番。 郑全连连点头。 两人说了半天的话,也不见元允中的影子。 宋积云有些着急,喊了香簪:“你去看看,元公子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。” 第106章 香簪一溜烟地跑去了荫余堂,又一溜烟地跑了回来,气喘吁吁地道:“大小姐,元公子,元公子他还在用早膳呢!” 还带话宋积云:“元公子让您过去喝杯茶!” 这都什么时候了?还喝茶! 宋积云火急火燎地去了荫余堂。 不过隔日没来,荫余堂却像变了个样似的。 清晨的阳光照在绿油油的花树上,露珠在叶尖闪烁。 画绿抹蓝的屋檐下,挂着一排乌金鸟笼。 画眉、鹩哥、黄鹂、鹦鹉……叽叽喳喳地在鸟笼里叫个不停,这个蹦上,那个跳下,没一个安生的。 而元允中正拿着个小碗站在鸟笼前喂鸟。 宋积云深深地吸着气。 他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的鸟? 宋积云喊了声“元公子”。 元允中抬头看了她一眼,把小碗交给了身边服侍的小厮,接过小丫鬟的热帕子,擦着手,道了声“来了”。 “是啊!”宋积云应着,冲着他似笑非笑地翘了翘嘴角,道,“我这才几天没来,没想到这都成了百鸟园了。” “还差点。”元允中一副没听懂她说什么的模样儿,把擦了手的帕子递给了小丫鬟,煞有其事地回答道,“你想弄个百鸟园,还得再养几只仙鹤、孔雀才行。” 宋积云气结,有意上下打量着他。 他穿了件湖色的素面杭绸直裰,淡淡的颜色,极佳的垂感,更显得他身高腿长,宽肩细腿,如玉树临风般,带着几分洒脱,很是赏心悦目。 她一时间忘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,多看了几眼。 元允中挑眉,睨视着她。 宋积云回过神来,心里涌起几分不自在,可她立刻把这几分不自在压在了心底,淡然地道:“我看你已经收拾好了,应该可以出门了吧?” “急什么?”元允中说着,邵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,端着红漆描金的茶盘,笑吟吟地对她道:“宋小姐,喝杯茶。” “不用了!”宋积云客气地笑着,转过头去再看元允中,眼神中已带了几分不悦,“我们还要赶着去文思楼。” 元允中神色悠闲地撩着直裰坐在了旁边的美人倚,伸手端了杯茶,道:“文思楼离这里不过两刻钟,来得及。” 也就是说,他昨天不仅仔细看了她誉写的赏花宴章程,还打听了一些赏花宴的事宜。 那他又为何这么说? 宋积云不解地望着她。 元允中却看也没看她一眼,喝了口茶,继续道:“我们又不是第一个拿到请柬的,去那么早做什么?” 宋积云眉眼微动。 虽然不知道元允中为什么这么说,但她不得不承认,元允中的话让她非常的心动。 既然他们没准备请她,她又何必遵守那些规则。 至于送她请柬的王主簿,这种场合,肯定要去请江县令,陪在江县令身边,还有那么多人要应酬,她早去晚去又有什么关系呢?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,耳边已传来元允中的声音:“那个江县令,你打听过了吗?” 宋积云忙收敛了心绪,道:“说是安徽翕县人,天顺元年进士,之前在定县任县令,其他的,就都不知道了。” 她说完,眼眸明亮地望着元允中。 和官衙的人打交道,有时候一件小小的事,就是突破口。 如果能从元允中这里得到一些消息,那就更好了。 他就算不问她,她也准备找个机会问他的。 元允中下颌紧绷,眉眼轮廓更显利落、分明。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:“定县县令正七品,梁县因要协理景德镇御窑厂事宜,是正五品,他从保定府调任梁县,虽说离京城远了,却升了二级。” 言下之意,也是有背景或者是走了关系的。 宋积云眼眸微转,干脆趁机和他说起这位江大人来:“我听说王主簿在给他找女仆,却没听说给他找宅子,他应该家境一般,带了女眷上任。只是不知道是带了夫人过来还是带了如夫人过来。” 县衙后面有供县令居住的宅子,是免费的。但有些县令上任,会嫌弃它不够宽敞或者是奢华,会自己买宅子或者是“借”住在本地乡绅的别院里。 元允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好像没想到她会从王主簿那里打听到这些消息。 宋积云杏目带笑,透着几分狡黠地道:“王主簿有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。” 元允中也笑了起来,眼底仿若泛着星光:“他有五十几岁了。他这个年纪,又没入过翰林,应该升不起来了。” 他这是告诉她,江大人升职无望了,可能会在梁县县令的位置上干到致仕吗? 那她得好好相处才行。 既然元允中知道的这么多,宋积云当然得鼓励着他继续往下说:“那你知道天顺元年的主考官是谁吗?他们那一届有些人的仕途比较顺利当了大官的吗?” 她神情愉悦,脸颊微微带红,如那梅花映雪,格外美艳。 元允中凝视她的眸光微深,片刻才幽幽地:“那年的主考官已经致仕了,那一届仕途最顺的那个在工部任侍郎。不过,他们那一届还有一个在吏部任主薄的。虽然官不大,但有十几年没动了,算是个老油条了。” 这样的老油条,自然不会那么清廉。 宋积云笑得更灿烂了,她又连着问了他几句,要不是邵青过来说时候不早了,她恐怕都没有意识到时候过得这么快。 不过,元允中知道得这么多,她见了江大人,肯定会事半功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