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里青 第49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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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发着呆,忽听身后:“清雾。” 转身看去,是孟弗渊和孟祁然一道走了出来。 孟弗渊也不走近,“先走了。你好好玩。” “好。你……渊哥哥你注意安全。” 喊出这称呼的时候,她觉察到孟弗渊微微眯了眯眼,现出两分似笑非笑的神情。 他没说什么,微微颔首之后,转身走了。 孟祁然走了过来,在她身旁坐下。 看她盘子里有圣女果,随意拈了一个送进嘴里。 “以后真的不玩赛车了吗?” “嗯。”孟祁然神情毫无变化。 “有点无法理解。你明明是最喜欢自由的一个人。” “自由的定义没那么肤浅。”孟祁然说,“没有你,那不叫自由,只是流浪。” 陈清雾睫毛颤了一下。 “回头没看见你的身影,我才发现这些事没意思透了。” “……我不想一辈子做你的观众席和啦啦队。” “所以这回我来追你,我去你的世界。” 陈清雾有片刻的恍惚。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怅然,原来,比不喜欢更遗憾的,是不同步的喜欢。 为什么要在她已经彻底走远之后,他才回过神来。 她好像一个举着冰棒站在烈日下,等着喜欢的人来分享的小孩。 他到的时候,那冰棒也已经化完了。 好遗憾。 两厢沉默之时,有人走了过来,叫孟祁然过去唱首歌。 孟祁然眼都懒得掀一下,“不唱。” 这人朝着远处拿麦克风的人说:“祁然说他不唱!” 麦克风里立时传来那人的回答:“那可就怪不得我了……” 音箱里响起《north harbor》的前奏,几人凑近麦克风开始鬼哭狼嚎地合唱,却没有一句在调上。 作为原唱的孟祁然受不了了,低头对陈清雾说:“雾雾等我会儿,我去拔他们音箱电源。” 他起身走了过去。 然而大家眼疾手快,在他踢上电源线之前,一起围过来制止,有人把麦克风塞进了他手里,他只得投降。 很快便变成了大合唱的场面。 趁着无人注意,陈清雾放下手里的东西,当机立断地从人群外围绕了出去,到路边骑上自行车,飞快离开了。 骑上空旷的主干道上没多久,忽听后方有车按了一声喇叭。 两脚点地,转头一看,树影下停了辆熟悉的suv。 车窗落下,孟弗渊手臂轻撑,探头道:“搭便车吗,自行车小姐。” suv往前开了些许,在她身旁停下。 陈清雾问:“你不是走了吗?” “是准备走。但某人是聚会脱队的惯犯,考虑到这一点,我就等了等。”孟弗渊看她,“又让我抓到现行。” 陈清雾笑了声。 “上车吧,送你回去。” “这附近没有还车点。” “放后备箱。” 孟弗渊下了车,到后方将后排座椅落下,拎起那几分破烂的共享单车放了进去。 陈清雾笑说:“好荒谬哦。” “确实。” 开过去三公里,实在很近,没说两句话就到了。 共享单车归还之后,孟弗渊将陈清雾送到了工作室门口。 陈清雾伸手拉车门,顿了顿,“要进去喝杯水么。” “不打扰你的话。” “不会……今天也不准备干活了。” 下了车,两人走到门口。 陈清雾拿钥匙打开门,伸手揿下门边的一排按钮,灯光应声洒落。 孟弗渊环视一圈。不过两三天没来,架子上又多了好些未干的素胚。 陈清雾问:“喝茶,还是?” “纯净水就行。” 陈清雾去冰箱那儿拿了两瓶水,走过去放在茶几上。 孟弗渊拧开,喝着水,同时打量着她,“为什么又偷偷逃掉了?” “不知道怎么继续跟祁然沟通。” 孟弗渊仿佛深以为然,“他脑子是有点轴。” 陈清雾轻笑一声,却又将目光垂下去,“……跟你聊他的话,你会不会不高兴?” “当然会。”孟弗渊说,“但你的心情更重要。” 陈清雾心想,这就是一起长大的哥哥的好处吧,天然的信任感,和她同一阵营的盟友。 “……他跟我说,这次,换他来我的世界。” 孟弗渊神色平静极了,“他受得了吗,你的世界这么安静。” “是啊。” 孟弗渊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,才说:“你如果觉得动摇,那也很正常。” “没有。”陈清雾干脆答道,“我没有这么天真。我只是觉得……有些唏嘘。” 她抬起头来,看向他,“你记得吗,我高中的时候,其实成绩很好。” 孟弗渊点头。 “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去学陶瓷吗?” 孟弗渊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。 “这涉及到一个秘密……”陈清雾望住他。 “你的表情好像这秘密需要收封口费。” 陈清雾一下就被逗笑了,“……可以暂时严肃点吗?” “当然。” 论严肃,还有谁比孟弗渊更擅长。 陈清雾默了片刻才说,“我爸妈……高中的时候差点离婚。” 她朝孟弗渊看去,他的表情似乎不觉得意外。 她不由问道:“……你是不是知道?” “没有。只是有一种直觉。那年过年回家,见你好像不大开心。成绩考得不错,跟祁然也没吵架,那肯定是家庭原因。你父母之间气氛也有些微妙。” 他真是敏锐。 陈清雾点了点头,“……起因是我妈发现,我爸衬衫上有长头发。我爸坚持只是出去喝酒逢场作戏沾上的。后来我妈为了报复,故意跟她高中同学出去吃饭跳舞。回来两个人就大吵一架,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都摔了。” 孟弗渊一顿。 她手掌撑着单人沙发椅的边缘,垂眸的样子仿佛一樽易碎的瓷像。 “……我那个时候觉得好困惑,我爸妈不是所谓的校服到婚纱的典范吗,怎么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,吵起架来,比电视里演的那些还要丑陋。” 陈清雾顿了顿,才又继续:“他们结婚的时候,彼此都还很拮据,但还是花了大价钱,买了一套特别漂亮的餐具作为纪念礼物,我妈供起来都舍不得用。他们那天吵架,直接就摔碎了,毫无留恋……等他们吵完,我去收拾,特别天真地想把它们拼好……陶瓷这种东西,碎了就是碎了,不存在修复如初的可能性。那天放学去逛商场,看见开了家陶艺教室,我很自然地就走了进去……当时想着,我是不是可以重新烧出一套,一模一样的瓷器。” 这一段往事,孟弗渊全然不知晓,陈清雾平静诉说的样子,让他呼吸艰涩。 “你现在有这个能力了。” 陈清雾点了点头,“但我不想这么做了。我爸我妈,后来都在偷吃……他们彼此都知道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。” “碎了的东西就是碎了。”她重复一遍。 不管是精美餐具,还是玻璃风铃。 忽觉孟弗渊站了起来,她抬眼,却见他走到了自己跟前,微微俯身:“正好,给你带了件不会碎的礼物。” 陈清雾眨了一下眼。 他伸手,摸了摸西装外套的口袋。 拿出来时,修长手指间多了一只密封的玻璃小瓶。 “材料问题彻底解决了。这是最后确定投入使用合金材料,我让他们留了一点,做个纪念。” 玻璃小瓶递到了她跟前。 陈清雾望着它,一时哑然。 玻璃瓶里,那合金材料,被做成了一朵六瓣雪花的形状,并无金属的质感,大抵因为那材料的颜色本身偏白,不仔细看,真像是一朵被凝固的雪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