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节
“这不就是了。我的命难道就值她送点东西看望几次?你们说这叫自私,那为了救旁人,而让自己家人陷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生活又算什么?” “那妈妈你为啥还要救呢?” “因为妈妈确定自己有能力救人且自身无损。妈妈说这个不是让你自私自利不帮别人,只是告诉你做事要量力而为。比如耽误一点儿玩或者睡觉的时间帮别人打扫卫生,或者耽误上课时间送同学回家。这些都是可以的,因为后果在你的能力承受范围内。 可要是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别人,那绝对别去。生命只有一次,无论是需要救助的亦或是你都是一样的。” 她这理论跟这时代有些不符,但有一辈子人生阅历经验的老太太很快就接受赞成。 “说的对。谁都不容易,只要不是咱造成的,没必要豁出性命去。”说完又加一条但书:“要是保家卫国还是得去。没有国哪来的家,没有家那就没人了。得去。” 顾言笑笑:“真不愧是政委的妈,您老觉悟就是高。” “你也得学。仲夏最爱说啥大义小节的,你这话他听到了非得批评你不可。” 顾言耸耸肩表示无所谓。我这人就这样了,经历末世那种人吃人的环境,我还能有心去帮助别人已经是非常难得。至于三观合不合,我尽量配合他。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,我都能容下。 “这样其实正好。他更多的社会责任感,我更多的是家庭责任感。这两厢并不矛盾啊!侠之大者为国为民,侠之小者为家为亲。这都得有人顾不是嘛。” “对,女人可不就得多顾家嘛。外头的事儿就让男人去干。” 小花对妈妈的话很快消化吸收,点点头表示认同。量力而为。人贵有自知之明,量力而为尽力做到最好。要无愧于社会,也要无愧于家人。 夏末秋初,地里已经没多少活。下午锄草混时间,等到晚上下工,徐大炮被解职的消息就传了来。吃瓜群众一致叫好,他奶奶的,那水是能随便放的嘛。被冲走一个,你能赔得起吗? “哎,妹子,听说今儿那帮孩子,可全靠你及时发现泄洪了,大声吆喝才躲开的。支书这回是不是得给你报个救人英雄的称号。” 徐姐拄着锄头,站在地边跟顾言闲聊。她这一张口,一个小队的人几乎全围过来了。七嘴八舌的说顾言厉害。 “得报一个。今儿这事儿要不是顾言在,那不知道得出多大纰漏。” “对啊,至少得把罚徐大炮的钱奖励给顾言才行。” “顾言不愧是劳模,那就是厉害。听说抓着荆条楞把老王家那小子给拽上来的。这换了一般人,有救人的心她也没那力。” 顾言一时间仿佛成了英雄的化身,那是既有能力又有爱心。被群众围着当成了偶像膜拜。 “有啥啊,不就是看见水来了吆喝一嗓子嘛,哪个大人在还不会啊。” 韩老二他媳妇这话说的声儿不大,可奈何众人离的近啊,还是被人给听了去。被顾言救了的孩子妈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。 “瞧把你给能的,还谁不会。我看你这被人男人揍还替他说好话的就不会。今儿要是你在,我们这会儿还得去下游捞你去。” “你……”俩女人瞪着乌眼鸡一般。这韩家新娶的媳妇真的没被骂错,被人又怼又动手,当着众人面居然捂着脸哭起来了。 看大家看这边,男孩他妈不屑的瞥蹲在地上哭的女人一眼“就是个蠢货,大伙别理她。” 一帮人散了往家回,边走边闲聊。顾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,已经得了英雄的待遇——肩上的锄头被人拿走帮着扛。 等隔日下午李仲夏回来,他老娘高兴的拉着手跟他说:“你媳妇被县里评为先进个人了,今儿下午去领奖。” “这是为哪般?”县级先进个人,凭的是三连任当劳模吗? 老太太呵呵笑着把儿媳救人的事儿说了一下。“多亏她了,不然那事故不知道要冲走多少孩子。公社报了五六个上去,这事儿一出,这荣誉自然落你媳妇脑袋上了。”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“结果呢, 那个看水库的徐大炮怎么处理的?”这种不负责任的人,真是崩了都不可惜。 “撤了。还罚了二十块钱。这钱被支书奖励给你媳妇了,也不知道这徐大炮会不会记恨上她?” 李仲夏微微沉吟, 之后笑笑不在意的说:“不用在意他。一个不负责任的小人,记恨他也不敢怎么样。何况还有我在呢, 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媳妇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。” “那是。就是顾言自己, 他也不敢欺负。我儿媳妇多厉害啊,不怕一擀面杖敲死,他就尽管来。” “妈,你怎么也开口就喊打啊?被你儿媳给传染了。” “哈哈,你媳妇都多少年不跟人动手了。我这就是过过嘴瘾,一辈子忍让,到老了想想有些憋屈。要是能年轻一回,我也想跟顾言似的, 自己想咋就咋,不用顾忌这顾忌那。” “您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!” “这是啥意思?说我像小孩?” “对啊!” “真不愧是两口子, 说的话都一样。你媳妇之前就说我是老小孩呢。” “那说明我媳妇有眼光, 判断准确。” 看儿子提起媳妇来眼神柔和满脸笑意, 老太太终于放下了提着的心。这俩可以说是被他们硬推到一起的, 她还真怕这心气高的儿子对儿媳不满意。 “磊磊, 你是想尿尿吗?”李仲夏一回头看到小家伙在炕上来回的动,不安着却没有吭声。 “不是。爸爸, 我腿好痒痒。” 李仲夏已经过来孩子所在的西炕,仔细的观察他打着石膏的腿。 “妈妈说用扇子扇扇通风能好一些,可我好累,不想扇了。” “现在阳光弱了,爸爸抱你去外头晾晾风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 把家里的摇椅放到外头, 抱着孩子放到上头,把在省城买的连环画给他。“自己看,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爸爸。” “嗯。”小家伙不识字,不过上头的小人好好玩,各种各样做着不同的动作。他们在干嘛呢?哦,下面有字。我先自己猜,猜不着再问。 老太太要做针线,拒绝了出来透风的提议。被李仲夏给强行抱了出来放在了椅子上。这轮椅是他买回来的,没有后世那么灵活,如今到处都是泥土路,就连家里那砖地都不太好控制。是以老太太不咋坐。 “你这孩子,我还有针线要做呢,你给我弄出来干啥?” “让您透透风,老闷在屋里哪行啊!” 老太太说的话好像在嗔怪,实际对儿子这体贴的行为熨帖的很。这孩子自小懂事,身为长子,责任心重。自他回来都是他一手在侍候,从不假手与人。说尽人子的责任,绝不是一句空话。 安顿好这俩不良于行的,李仲夏看看时间去了厨房做饭。媳妇带着仨闺女,有大队的马车可以直接回家。他也不假模假式的献殷勤去接了,实实在在把事儿做好才是正行。 下工的邻居本来是想打听看顾言领奖回来没,一进来看到他在做饭。王小麦不由的摇头赞叹。 “这城里男人跟农村男人就是不一样啊!媳妇不在家居然给做饭。我要是不在家,我们家那爷四个擎等着饿死。” 李仲夏笑笑不多言,一旁的李大娘接口“还不都是惯的嘛。我能动的时候你大爷哪会家里的活儿啊,我不能动了,他不也都学会了。” “那不一样。我大爷那是多好的男人,我家男人可比不了。我去年贫血昏倒,躺炕上一天,我们家靠着村儿里亲戚接济才过去的。这要是躺下起不来,人家爷几个饿死不饿死我是不知道,我是肯定会被饿死的。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西屋的女人听了笑弯了腰,“说的对,我们家这也一样,笤帚倒了都不带扶的。指望人家给你做饭,还是拿根绳儿吊脖子省事,不然饿死太难受。” 俩女人一句接一句吐槽,李老太在这种环境里不由非常想念老伴儿。她找的男人跟周围人比起来是真不赖。脾气好,性子好,吃苦耐劳爱孩子。在她瘫痪后不厌其烦的照顾她。别说打骂了,重话都不咋说,怕她不能动了多心。 顾言抱着妞妞进来,老远就听到大家的吐槽。不用猜,肯定李仲夏回来了,在家帮她干活呢,估计是做饭。 你别说,成为众多同性的羡慕对象,心里是挺得意的啊!原来我也这么肤浅,跟普通女人没什么不同。 跟婆婆打了招呼,让孩子们坐廊阶上休息,她拿着盆去厨房打水。李仲夏正在用双手拍捏玉米面团,捏成疙瘩煮到小米稀粥里去。 “你啥时候回来的,大花在学校咋样,进的体操队还是田径队?” “体操。教练说她柔韧性非常好,现在练还不晚,是个体操的好苗子。四人一间寝室,还是挺宽敞的。室内有暖气,每人一张床,一个衣柜一张桌子。一天有两小时的文化课。” 顾言点头,终于放下心来。大花跟着她习武四年多,峨眉的功夫讲究柔、绵、身体柔韧性当然好。如今武术式微,从事体育是个不错的选择。比赛得奖可以让人产生强烈的荣誉感。被世人认同,个人幸福感也会上升。 “媳妇,这疙瘩我怎么揉不光呢?没小花和你做的好看,估计味道也不如你俩的。” “没事,我不介意。男人洗手做羹汤,我已经非常满意。再要求别的,怕老天爷一个雷把我劈了,那我上哪儿找这么体贴温柔的老公去。” 一时调侃没留意说出后世词汇,李仲夏被她耍宝搞笑的语气逗的脸色泛红。正在她庆幸他没注意的时候,男人开口了。 “什么是老公,爱人的意思吗?你都哪儿学来的词汇,我怎么没听过?” 顾言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。以前她怼人的时候词汇冒的也挺多,而且也说过后世才有的词汇,但却没一个人问过。 因为他们要么不识字,要么识几个字对这些一知半解,生怕问出来显得自己没文化,暴露自己是文盲的事实。 反正从表情知道自己被骂了,这绝不会理解错。若是外语完全不明白也罢,可这种一知半解的理解。更气的人跳脚。好像在嘲讽他们是笨蛋一样,连人家骂他啥都不明白。窝心脚直往心口踹,还说不出来。 可李仲夏不一样,这家伙私塾读过好多年,参加过解放战争,朝鲜战争,醵嗍豆悖对于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肯定要问。 “南方的一种叫法,我也忘了具体是哪儿了。”说着嘻嘻笑笑垫着脚尖亲他一下“是爱人的意思。” 女人撩完端水跑了,独留男人在那儿脸颊发烫,心潮跌宕。最后那六个字水波一般在心湖泛滥,一下下回响在耳畔。 是爱人的意思=你是我的爱人,我爱你。 这女人真的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。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,遇到的女人无论是温柔腼腆的还是女强人事业型的,在爱情面前或大方或羞涩,没有一个如她这么大胆一次次撩人的。 想像中女人这么干应该是脸皮厚的代表,男人应该会不耐厌烦的。可他怎么每次都被撩的面红心跳,新婚小后生般无奈中更多的是欣喜。 “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” 小别胜新婚,晚上运动结束,那个撩人的小妖精趴在他身上,在被他说脸皮厚时如是解释。 “撩动心弦和惹人生厌看似两个极端,其实原本的样子也许都是一样的。结果如何全在于撩人者与被撩者之间是什么关系。喜欢了就是撩人风情,不喜欢可不就厌烦不耐了嘛。” 出自嫣红小嘴的话好似蛮有道理,李仲夏点点头,承认自己是那个喜欢被撩的。 随即女人嫣然一笑,妩媚的撩动自己的长发,低头吻上他。这一吻火辣热情,带着仿若要燃烧一切的炙烈。 “喜欢吗?” “喜欢。”俩人气喘吁吁,男人忽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。这事儿还是男人主动的好,偶尔被媳妇压一次是情趣,次数多了他大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。 被翻红浪,一室春情。两人热烈却又压抑的做着最原始的运动,生怕惊动一旁睡觉的小娃娃。 农历七月十五,自古流传的鬼节。七月半鬼门开,家家户户烧纸来。一大早把祖宗请回家中,烧香后摆好祭品,一家大小跪地磕头。 上午十点多,李白露挎着篮子,领着孩子来了。当地风俗是闺女给父母上坟,反而是儿媳可以不去。是以这天岁数大些的女人一个个都回娘家,只有那些娘家父母健在的不用回。谁的父母谁尽孝,倒有点儿后世人们的认知。 “在堂屋供着呢,你带的东西需要拿盘子什么装吗?”人家给亡父带的祭品,这可不能虚客套。 “嗯,嫂子你拿个盘子吧。我给爹带了烙饼,他生前最爱吃的。” “行,你等着。” 一碟子葱花烙饼,其实顾言也准备的有。两份一左一右摆放,算是媳妇和闺女的孝心。俩女人再次上了香,跪下给磕了头。留她们娘儿俩说话,顾言出去倒水洗衣裳。好容易队里休息,趁机把孩子们的小被套都拆下来洗洗。 李仲夏挑了水给她倒进盆里。缸里已经灌满,又去挑了一担放院里备用。“我来洗吧,你带孩子们玩去。” “不行,自留地里的豆角角瓜壤都得薅了,把地平整上些肥准备种白菜萝卜,再晚怕长不好。” “知道了,那我去自留地。”男人说完炕上锄头就走。到街门口了他媳妇又吼一嗓子:“别把南瓜北瓜也给拔了啊,那得等到深秋才能长老,冬天放得住。” “知道。”男人回头冲媳妇笑的无奈:“我也是农村长大的,农活儿都会干的好不。”